质问到底是谁拆毁了桐城古城墙

桐城古城墙始建于明万历年间,却在上世纪三十年代被全部拆毁。年桐城市政府出资在原址重建东作门,位于龙眠河公园内,建成之后与龙眠河交相辉映,成为桐城一旦靓丽的风景线。但是又有多少桐城人知道桐城的古城墙为何被拆,被何人所拆?围绕古城墙的去留,又发生了哪些故事?

抗战前的桐城古县城东作门一位记录日寇罪行的老人年,秋风秋雨愁煞桐城父老乡亲。从桐城大关乡间避难回城的姚思慎先生,登上西山求雨顶。西风长啸,美髯飘拂在老人的胸前,他目光凝重,俯瞰城中情景,尽是满目疮痍:县党部后墙的几棵百年皂荚被敌机炸弹撕裂,树干如虬龙受斩作冲天怒吼状,其状可怖;南大街数十家店铺和老宅尽是瓦砾,那残垣断壁上,斜陈着几根焦木。四顾脚下,茅公洞一带又添了许多新坟。唉!日寇的铁蹄踏碎了每一个桐城人安宁之梦,姚老心中一阵悲凉,这哪是两年前的桐城呀?那周长六里的城墙呢?姚思慎是桐城甲族姚氏的后裔,先祖曾与桐城清华门第中的著材宿彦,一同为这个诗书礼义之乡构筑了辉煌的文明,他自己也在民国初以创办新式教育闻于当世,66岁时与桐城名宿孙闻园等一班志士精英,创办桐城县女子中学,出任校长。身为校长,姚思慎知行合一,在那个沧海横流、风云诡谲的时代,特立独行、力排众议,为女子争取受教育的权利,得到桐城一班贤达如方守敦等辈的支持,一时间清亮的读书声响彻麻溪河畔。年日寇压境时,姚思慎已77岁高龄了,侵略者的暴行遍及城乡,桐城这座千年古城,文化被撕成了碎片。他揩拭眼中的泪水关上女中大门……抗战的第三个年头,日寇的飞机离开桐城境内,乡下虽时有日军的抢掠,但城内市民却有短时的喘息。年冬日,桐城北门外一笠庵前,一位身着棉袍、腰身佝偻的老者在田垄之上彳亍独行,他就是姚思慎老先生。县女中停办后,老人避乱乡下,每读屈大夫辞赋及杜工部排律,联想起眼前的战事,不禁怆然涕下,偏处僻壤而忧国的情怀常常萦绕在他的心中,没有一刻忘却,“国破家何在,时艰累有身。江山离人故,风雨忆诗人。老物全非用,修名半是贫,只余空谷里,瘦骨尚嶙峋。”日兵的踪影遁匿南下,老人回到县城,选择北门外的一笠庵,他发愤以手中的笔,记录下日寇的罪行及桐城百姓的惨状。战火中的一笠庵蜷缩在一片残柳枯槐之下,它背倚投子山,南眺龙眠河,这座旧庵子建于晚清以后,相隔北拱门与余家湾净土莲社梵钟相应和,但是,庵堂的诵经声不能消弭侵略者军国主义的狂野,战火还是烧到了这座古城。姚老先生在庵后寮房倚窗整日闭目沉思,昨天的情景桩桩件件,浮现在他的眼前……侵华日军占领桐城日寇两次入侵桐城姚思慎老人清楚地记得,日寇初次进犯桐城是在年6月13日,汽车由黄柏岭、北峡关两条大路进入桐城境内。日军原来并没有占城之意,起先计划沿合安公路直驱潜、太,图谋进犯华中,与长江日舰相声援。姚老以为桐城县当局如若派出一、二支部队驻扎于城外西郊要隘,且依仗西山地势隐蔽,加上破坏公路,阻断交通,桐城县城定然是巍然不可凌犯的。无奈当时的县长桐城人潘慰农,虽出身保定军校,初历民社,胆量小,只顾执行上级不必守城的命令,将公文及重要物品一应收拢撤退到县城西北六十里外的唐家湾,官绅及眷属多蜂集于深山洞天,或躲避于叶家湾一带,神闲气定宛如置身世外桃源中。“寇至官先至,孤城孰肯归。”姚老一腔愤怒,指责当局的胆弱与委琐。敌兵并未驻扎于城中。可叹的是城内无兵警防卫,一座富庶的县城,在兵荒马乱的年月,竟惨遭匪盗的肆虐和流民的哄抢。这时,大户人家上至楼阁,下及地窖,金玉宝器,书籍字画碑帖,以及衣服食品,一切竹木器物之类都洗劫一空。有些参与掠抢的流民遇到返回的日军,反遭枪杀,所掠得的物品竟被日军夺去。更为痛惜的是,敌军离开桐城后,桐城县当局派兵队下乡搜查,乡民所哄抢的字画书籍,既无处出售,又不能作糊口日用,纷纷害怕一旦搜出,反招祸患,便将这些文物或埋于田园山洞,或化为灰烬。姚老亲眼目睹,有乡下杂货店竟然用金陵书局初版《后汉书》残页包裹花生蚕豆之类的零食。他扼腕叹息,这真是桐城文化罹遭的又一次巨大的浩劫啊。日寇的铁蹄没有碾断桐城南门公路桥,依偎于唐家湾深山大宅中县府官员女眷们,依然做着她们的龙眠春梦。7月上旬日军遁迹南去,县当局竟然以桐城境内无敌踪,向上报告太平无恙而不作防御,日寇的车辆辎重竟能从怀宁高河埠至舒城七里河约里公路上通行无阻。二十几天后,日军再次由安庆进入桐城境内,这一次犯境,日军先以数辆兵车窥探虚实,不敢贸然深入城内。县常备队兵卒依城驻扎,见敌来则避于山里,不作抵抗。日军见此情形,无所畏忌,长驱直入由桐城越过舒城,直达合肥。这一次日兵作了长远计划,沿路联络紧凑,节节驻防,合安公路沿线所有车站、桥梁都留兵守护。驻扎在西山求雨顶的一队日兵,凭地理优势,窥伺城中动静,竟无官兵抗击,任意肆虐。回忆此情形,姚先生耳边又回响起他的诗友马后文那首《城劫》:追溯桐城陷,五月十六日。未几自引去,踪迹殊飘忽。自七月初十,再将城攻夺。至八月十二,全数始退撤。洋桥半焚毁,电杆尽锯截。前后几何时,屈指仅两月。中间所作为,残暴乃非一。吾闻寇在城,多仅百余孽。司令设南门,城街驻骑卒。窗扉尽拆除,墙壁穿洞穴。有灶不以爨,腥膻盛晡啜。有薪不以炊,器具供燃热。毁坏南门关,内外行汽车。发枪及行人,纵火焚蓬荜,鸡猪遭搜罗,妇女肆污蔑。一妇痛饮刀,一尼惨被刜。分兵守四门,未有能逃脱……日寇第二次离开桐城后,安徽省战时民众总动员委员会暨军事长官通令各县作防御部署,拟订了三条策略:一为破坏公路以断交通,二是拆毁城垣以免资敌,三是疏散人口以备空袭。姚老以为,其中的二、三两条,是导致桐城城墙拆除的直接缘由。侵华日军占领桐城古城墙保护古城墙之争原来,抗战进入不到一年时间,桐城即遭到日寇敌机轰炸。日寇南侵试图进窥武汉,由陆路从合肥南下掠夺桐城时,以空军作掩护,向潜、太、宿、黄迈进。年端午节前,敌机四枚炸弹投向城内潘家拐,炸毁民房十几间,伤及古树两株;6月12日,城内男、女中学旁各落下一枚炸弹,炸伤男中学生一人。同日,日军飞机向大、小关境内投下数十枚炸殚,村民死伤无计。年后,日军重点向桐城东南西乡村进犯,练潭、横山埠、义津桥、罗岭雨坛岗、会宫市乡等地都遭到了敌机轰炸。房秩五先生创办的浮山中学遭到敌军六架飞机轰炸,校舍成为废墟,“罡风吹断故园春。”房先生在上海闻讯后伤感无限。最惨烈的一次是在11月5日午前,五架敌机自西向南隆隆有声,向县城投掷了四十多枚炸弹。从国民县党部后身沿南大街抵南门外关厢口,民宅及商铺门面数十间被毁,殃及十余家,死伤六十余人。桐城县城经此巨创,人心惶恐,绅商各界纷纷逃亡他乡。诚如当时姚老所吟的一首诗那样:“一电飞传警,仓皇忽出城。将昏同妇走,冒雨挈孙行。颠蹼忘深泞,迷离辨乱兵。无端亡国恨,于邑不成声。”因此,年冬,安徽省下达拆除城墙的命令,屹立了四百余年的古城遭遇空前劫难,这次劫祸离崇祯乙亥之难近三百年。命令一下达,桐城有识之士奋起呼吁营救保全,姚思慎老人在他的《纪略》中写道:桐人以为城之险要,不在城而在山。若城西负山求雨顶一带不守,则全城在目,可探囊而取不难也。今留一城,承平时可防盗贼之小乱;若遇大乱,敌我皆不足为要害,有关有无也。国民党省部对于民众的舆情全然不顾,省令终于施行了。年春,桐城县拆除城垣委员会征集民夫对城墙实施拆毁。初意非二、三月期限不能完成,拆城委随即想到一个既“利民”又利工的策略,允许砖材石料等物料悉归民夫所有。于是全城青壮妇孺,争先借以渔利,不到一个月功夫,砖材四散。“大功”告竣,城墙根石基开辟为后来的东、西环城马路。姚思慎老人及一班缙绅贤达顿脚喟叹:“前代官绅一片心血,不知流于何地矣。”姚思慎老人对城墙的拆毁痛心疾首,在他的记略中,字里行间蕴藉着愤怒与怨嗔。当时负责拆城的是罗成均及其继任者魏际青两任县长。县长罗成均于民国29年3月底离任,继任县长魏际青于4月初到任,应该说,执行拆城的方案在罗成均任上,而最后收拾残局落到了魏际青头上。下令拆城的人不知是川军还是桂系,利剑高悬,只恨国民党桐城县当局狃于上级命令,六里周长的城墙一月之内就不见了踪迹。自拆城之事起,“议论纷纭、莫衷一是”。主张保全城墙的人士引经据典,以“体国经野”为根据,主张拆城有损一方安定祥和。城墙一旦拆除,则政府何以凭借,人民何以瞻依,世家大族何以保障?但是,力主拆除城墙的人则说,城郭是君主时代的产物,不适用于民主时代。并以为民主国家重点在农村,这些人竟然于战火纷飞的年月大谈“均贫富”的社会理论,说城郭是财富集中之处,应该将聚积在城里的资财扩散到乡村,以消灭城中“甚富”,而乡村“甚贫”的社会现象。主拆者还说,如果说城市为文化荟萃之区,那些世家大族,以诗书文物,留遗濡染,使优秀子弟学术文艺成材较易的话的,那么,假如他们不囿于城郭,诗书稼穑兼营并进,习劳锻炼,使他们了解衣食的艰难,所得到的不是更多吗?况且世家子弟容易染上纨绔恶习,隳于不良嗜好,历来屡见不鲜,不必留此城郭豢养一班骄奢不肖青年之子弟。更有甚者,批评在君主时代,每遇战乱,地方官员都以保全城池为首功,对于城外人民,全然不顾,这是漠视民生。所以说,城郭不适用民主时代。在今天看来,若以坚持拆城者论,城一定要拆,以便疏散城中居民,那么当局者完全可以实地考察,以保全城池、疏散市民两者兼顾,多研究几种方案,绝非只有将四百余年的古城墙拆除殆尽,才可以保证居民安全。况且主拆者竟在战时高谈民主时代如何如何,竟将城墙视为封建遗物,以革命的思想将历史文化消除,这正应合了敌寇毁坏中华文物的初衷。对此,桐城方守敦先生有《撤城诗并记》,愤慨婉叹之情溢于纸上:“桐城建成自明万历四年,为乡贤盛侍郎汝谦、吴布政一介二公所经营创造。十余年始告成,坚固壮观,巍然为皖省列城之冠,保障人民防变乱者将四百年。今以倭寇之难,当局主军事者恐寇重来据守,不易攻克,而先自撤之……视今寇据处,多无城也。庸怯无识,国先自伐,妄为如此,民奈之何?”当时更有有识之士为保护古城墙而义愤填膺:“无端沧海恨难锄,忍矣坚城顿毁除。竖子军谋胡出此,名邦形胜本何如。盛吴伟绩隳真易,蛇豕妖氛惨岂舒。四百年间大变革,伤心青史不堪书。”这些是当时桐城一般维新志士如孙闻园、房秩五、姚思慎等人共同心曲,反映了那个飘风骤雨中桐城有识之士忧国情愫。清道光年间桐城古城图古书再现名士保护城墙故事

姚思慎老人辞世,享年78岁。一年来的幽居生活,他始终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之中。昏暗的油灯下,寄心于秃笔楮墨,终于写就了《桐城两次沦陷记略》,笔墨着落之处,都成血泪控诉,字里行间透出了对官绅庸聩的愤慨,对新四军英勇抗敌的赞叹,以及乡民大义杀敌的凛然正气。

老人在抗战开始的第四年含恨离世了,那时,日寇的战火还正在中华大地上燃烧,城墙拆除,日军尽可以出入桐城县城,如入无人之地,桐地东南西北乡村新四军及乡民英勇抗敌的英雄之举,使日兵闻风丧胆,这是老人未曾看到的。他的《记略》是对桐城初罹荼毒的一篇讨檄,更是对古城墙惨遭拆除的一首哀诔。没有哪一位文化人面对他的祖先和先贤创造的文明遭到暴殄而无动于衷,姚思慎老人是带着伤痛离开那个风雨晦暝的世界的。

眼下,展开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卷黯黕的《桐城两次沦陷记略》手抄复印本,原稿庋藏在省图古籍库中,不轻易示人。尽管是复印本,关于桐城沦陷于敌手,关于城墙的拆除,我们仍能从中寻觅到一部分史实。这部记略是姚思慎老人对桐城文化建设甚至是对中国抗战史的一大贡献。民国时期桐城人哲学博士张武,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著《国际侵略之末运》一书,就曾预言,“侵略主义既不利于国家,又不利于人民,更不利于世界,故敢断言其末运将至矣。”正如张武先生所言,侵略,终将是穷途末路。

今天当我们行走在桐城这座古城时,只要目及城基边那些老屋的残砖剩瓦,思绪如何飘忽,都会蓦然收敛,耳畔仿佛听到七十多年前姚思慎老人于一笠庵窗前那謦欬之声,眼前迭现七十多年前,桐城一班磊落英多之士如孙闻园、方守敦、房秩五、马后文等人为保全城墙而奔走的身姿。他们都曾经伤感之至,为桐城而殇。

资料来源于:合肥晚报李国春程堂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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