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乡劫余录14仗义执言发家致富儿女接

微主按:

安徽桐枞,世称文都也。自明清以降,硕学通儒辈出,故历城周编修曰:天下文章其出桐城乎!

戴、方、刘、姚、张、吴、赵、钱、马、何,为此邑望族大姓,其间英才如过江之鲫也。

惜乎天朝以来,此邑文人骚客生不逢时,命运多舛,以至斯文扫地。观乎天朝文堂,蝇蝇苟苟之徒蜂涌,青词舔菊之声相闻,微主怒目三叹。

兹有方平先生,冷眼观世,积数年之功力,以红楼笔法,秉儒林情怀,效程朱之理,滔滔说起桐枞民间一户人家历史,历经清末民初迄今,横跨一世纪,洋洋巨篇也!微主半桐枞半徽州血脉,亦为里闾英才倍感骄傲,尤为其“今人未必聪明于前人,名人未必聪明于不是名人者”一语感慨再三。

此书地名、人名、事件、时间皆实录,实属难得,亦可后世修史之佐料,幸哉!又因当今文禁如织,敏感词多删,惜乎!

微主拟将此书章节片断贴出分享,尤其桐枞、至德、青贵之乡党应刷屏一读,同感先人之喜怒哀乐,荡涤心怀,亦不枉为桐枞之后人矣!

《啸乡劫余录》

十四

民国十五年,丙寅。正月初八,孝慈父亲勉斋公来安庆拜访钱先生。勉斋公此人一生胆大,上过几年私塾,文化不高,但能白手起家,置田三百余亩,在桐城南乡五里拐、菜籽湖畔的黄龙洞、浮山附近的女儿桥等处都有田舍,四周闻名。其发家经过颇具传奇。光绪二十年,附近汪庙小村有一寡妇,带着一儿一女守着五亩水田生活,本家弟兄想赶走寡妇谋夺田地,就经常与此寡妇口角,让她不能容身。想到孩子还小,寡妇就忍气吞声,坚决不走。本家弟兄见此方式不行,就在夏天一个早上趁寡妇在水塘边洗衣时把寡妇推入塘中淹死。寡妇娘家人不服,就来争吵,将死尸停在本家兄弟门前。本家兄弟就找人武斗,把娘家人打跑。勉斋公一时激于义愤,带这死者孤儿到桐城县击鼓鸣冤。县太爷升堂审案,勉斋公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寡妇孤儿、本家凶悍残忍等一一叙出;及本家兄弟到堂,从未见过县太爷升堂阵势,且自知理亏,早已两腿打颤,所问非答,较勉斋公相比,显得理屈词穷。结果是本家兄弟下狱,对死者赔偿,孩子交舅舅抚养。寡妇娘家吐口怨气,对勉斋公感激不尽。

从此,附近有人要打官司,就来请勉斋公。为人喊冤就渐渐成了勉斋公的一项副业,渐渐累积一点资金,开了一个油坊,慢慢发起家来。人见其公道正义,又被乡里保长推荐为三保的保书。保书是何官职,说来也让人发笑,时于清末,各县衙设有礼户吏兵刑工六房,保书由户房管辖,各保视田地多少,设立保书人数,按册分户,征收田赋钱粮,没有俸金,全凭保书个人的热心。实际情况却非如此,表面看来保书没有收入,内里却是大有文章可做。比如乡下农人买卖田地,最终都要到保书那里报备,以便下一年度买方按时交纳田赋,这时,就需要买卖双方同时送礼上门,他才及时在清册上更改;如果礼节不到,届时卖方还要继续交纳田赋,买方付钱后田地所有权得不到确认。前几任保书弄得民议太大,到了勉斋公这里,家里有钱,不指望保书弄钱,故大小农人都说勉斋公的好。

这次来到钱先生家,要为儿子孝慈提亲,想钱瑛到方家做媳妇。当下勉斋公说明来意,钱先生不好拒绝,就和娘商量,娘同意,说方家是个积善人家,家境也好,钱瑛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孝慈是看着长大的,彼此都很熟悉,就答应下来。时钱瑛还未开学,也在家里,听娘说了此事,没有反对,只是当心孝慈在外征战,生命安危是个问题。钱先生回复勉斋公:“事情就这么定了,不过也要孝慈同意,老先生可回去,请人做媒下订,结婚日子要推后一下,小女大学还未毕业。”勉斋公一口答应,笑咪咪地回去了。

三月十八日,五千多人在天安门举行“反对八国最后通牒的国民大会”,北京政府担心局势失控,命令军警以武力驱散游行队伍,结果造成当场死亡四十七人,伤二百多人的惨剧。段祺瑞未曾料到此种结果,在得知政府卫队打死徒手请愿的学生之后,随即赶到现场,面对死者长跪不起,并从此终生食素,以示忏悔。下令通缉鼓动者徐谦、李大钊、李石曾、易培基、顾孟余五人。

同时,南方广州中山舰事件爆发,从三月十八到二十日,逮捕共产党员五十余人,孝慈感到不寒而栗,反思自己揖私以来,堵了许多人的发财之路,肯定积怨不少,遂萌生退意。六月,整理党务案发,孝慈看到二党之争的苗头,退意更浓。七月,孝慈找到原来的长官,重新回到部队之中,在第六军内任营长一职。

安徽省内也是矛盾重重,三月,执政府下令免去安徽陆军第二混成旅旅长兼苏皖鲁豫四省剿匪副司令李传业、凤阳关监督倪道烺职务,引起皖军第一旅旅长倪朝荣、宪兵司令程文源及第二旅部分军官不满。因王揖唐曾主持免去李传业、倪道烺职务,而拒绝王揖唐赴皖就任督办一职,并电请北京临时政府将安徽督办一职明令废除,由苏皖宣抚使卢永祥节制皖军。执政府通电,对安徽军官越职倡议废督的做法进行了斥责,王揖唐复带奉军一营护送抵皖,驻于蚌埠。倪朝荣等仍继续开展拒督运动,并派员到京、沪等地动员安徽同乡反对王揖唐。二十四日,段祺瑞下令免去王揖唐督办兼职。六月,临时政府准免王揖唐安徽省长职,特任吴炳湘为安徽省长。

吴炳湘,子镜潭,安徽合肥人,民国二年任京师警察总监。为人圆滑,又好抬杠,别人说左,他偏说右,洪宪帝制、张勋复辟、府院相争等等事故皆与他没有一丝牵连,官做得平稳,各方面对其都好,可见此人的功力。辛亥革命那年,山东闹独立,他受袁世凯所派,赶往山东灭火。先前派有数人,多不能协调,他却顽皮,也不与人协商,只将大炮数门分别对准巡抚衙门和独立党人,谁不听话就轰谁,只用十二天时间,山东取消独立。由此可见此人办事能力。

夏,国民革命军开始从广东誓师北伐,大军很快就直抵岳阳,大帅吴佩孚仓皇南返武汉布置抵御。九月初北伐军挺进江西,孙传芳出兵迎战,并亲赴九江督师。是月十三,陈调元征调三北公司的安永轮送四名外科医生、二营士兵及大量物资到九江增援。十五日船未靠岸,忽然发生爆炸,船上士兵、医生和乘客纷纷跳入江中,水深流急,三百余人全部溺死,浮尸随波飘荡。消息传到安庆,当局通知遇难家属到九江认尸,钱先生也到九江查看船舶情况。

到了九江,只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家家关门闭户,偶有三三两两到江边挑水者之外,街无行人。南方革命军的飞机不时过来低空盘旋,投下炸弹,“轰”的一声怪响,全城人吓得直趴在床下。钱先生见船已打捞无望,次日返回安庆。九江人传言此次江轮被炸,是革命军派来四名敢死队员炸沉。   

因江永轮被间谍纵火炸毁,孙传芳胸存戒心,遂白天在江新轮办公,夜宿决川号军舰上。陈调元屯兵武穴,并不进军武汉,与北伐军唐生智暗通款曲,表示保持中立。在双方互相袭扰鏖战进退达四十余天之后,孙部师长周凤歧倒戈,于是谣诼纷起,草木皆兵,各部蜂拥撤退,不可遏止。孙传芳急乘决川号驶至湖口,见卢香亭部战败,乱成一团,溃不成军。至此,已一败涂地,不可收拾,孙传芳立命决川号舰长陈至宾鼓足马力东折,狼狈逃回南京。

十一月,钱瑛这届学生面临毕业,同学之间难分难舍,互留地址,互相祝福。余眉卿更是舍不得与钱瑛分手,日日跟前跟后,寸步不离。一帮同学,忙着职业,东奔西跑。好多同学对南京感情很深,就想在南京找份工作。余眉卿要钱瑛留在南京,可与她朝夕相处。钱瑛则想到美国留学,写信给钱先生,娘不同意,要钱瑛回来和父母一起生活。

十二月中旬,老师、同学合影留念,领取毕业证后,即纷纷告别,回家过年。余眉卿把钱瑛送到船上,安置好后,才叮咛而去。

且说孙传芳战败归来,感到国民革命军声势浩大,步步紧逼,如欲挽回颓势,必须谋求北洋各系大联合,邀请段祺瑞、吴佩孚派代表在南京集会,商讨共同抵御国民革命军。会上靳云鹏抬高段祺瑞,大骂吴佩孚,熊炳琦大为不满,反唇相讥,吵得不欢而散。 

不得已掉转头来,前往天津拜见张作霖。孙见面后先行一礼,说声“对不起大帅”,张大帅举手一摇说:“过去的事不要提了”。二人把手言欢,谋划联合,同心戮力对付革命军。随决定成立安国军,由张作霖任总司今,孙传芳、张宗昌任副司令。由张宗昌率直鲁联军南下支援,并允为孙接济军械,孙传芳乃如愿以偿,返回南京。哪知被孙传芳视为股肱的浙江省长陈仪、安徽的皖军司令陈调元暗中已与革命军取得联系,就等着孙传芳溃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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