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老父亲,在我童年的时候,给我讲述的一则真实的故事。
话说清朝同治年间,安徽省桐城县有一位大财主,姓郝,人送外号叫郝赖。因为不论什么事情赖到他的头上,他都敢于承担责任。他虽有万贯家产,但从不吝啬,为人处事,十分的豪爽仗义。
故事发生在那一年的年三十晚上,天上飘着雪花,外面天寒地冻。那天,刚吃过年夜饭的郝赖正坐在厢房看书、烤火守岁。猛然间,他看见一个黑影从自己的眼前晃了一下,过后就一头钻进了他家的大鸡笼里。
郝赖看见黑影后,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不好,家中遭贼了。
静静地想了一会,郝赖不动声色地吩咐老伴,说他的年夜饭还没吃好,要老伴再炒几个热菜,温上一壶好酒,他要再吃点。
郝赖的夫人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身,非常温柔贤慧,她二话不说,立刻就炒了几个好菜,温上一壶好酒,摆上桌来。
郝赖摆好两幅碗筷,斟上满满的两杯热酒后,就对放在院子里鸡笼喊道:“我说鸡笼里的朋友呀,赶快出来吧,那里的气味可不好受。出来喝点温酒,吃点热菜饭,暖和暖和。”
这时,躲在鸡笼里的小偷,知道郝赖看见他了,心想在郝赖家里,自己已是笼中之物,瓮中之鳖,现在是想跑也跑不了,怕也怕不掉,干脆就出来吧。于是他硬着头皮,从鸡笼里哆哆嗦嗦地爬了出来。
刚来到郝赖面前,他就“扑通”一声跪下,不断地磕头求饶,他说自己姓张,叫张大感。就住在离这不远的圩区,今年夏天发大洪水,家中的房子被大水给冲倒了,仅有的一点衣物也被大水给冲跑了。现在一家人挤在租来的一间破屋里。今晚虽然是年三十夜,可他全家人都没有吃上一顿饱饭,他实在不忍心家人挨饿受冻,于是铤而走险,不想第一次还没有伸手就被老爷逮住了,老爷要打要罚请随便,只是千万别报官,因为他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亲,下有三个没成年的孩子都还要他养活。
郝赖见张大感在鸡笼里弄得一身的鸡屎,狼狈不堪,今年又有这样一段痛苦的人生经历,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怜悯之意。
于是,他一边搀扶起张大感,一边叫家人拿来一套棉衣,让张大感赶紧换上。然后,他请张大感在饭桌前坐下,郝赖陪他喝点热酒,吃点热饭菜。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便谈得越来越投机,双方都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这时,郝赖的豪侠仗义之情又油然而生,他语重心长地安慰张大感说:我知道你不容易,否则你也不会在年三十晚上还出来偷东西,我看你也是个勤快人,天灾不可避,良心不能灭。这样吧,我已吩咐家人给你挑拣了两大箩筐年货,我再送你二十两银子做个本钱,你家住圩区,以后干脆就做点鱼生意吧,也好养家糊口。
张大感见郝赖不但没有责罚他,反而送他钱财和年货,帮他度过难关,他立刻再次叩头谢恩,一番感激的话语过后,张大感就担起年货,趁着黑夜,匆匆离去。
从此以后,张大感起早贪黑,便做起了贩鱼的生意。由于他勤劳发奋,很快的,张大感一家人的生活就有了起色。
为了报答郝赖的搭救之恩,他每天清晨卖鱼经过郝赖家门前时,就丢下一条鲜鱼,让郝赖及家人尝尝鲜。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话说郝赖家里,有一个远房亲戚,名叫王阿三,此人平时好吃懒做,赌博成性,偷鸡摸狗,无恶不作,郝赖也不知给过他多少银钱,可他没有丝毫感恩之心,反而还嫌郝赖给他的钱财太少了,他时时刻刻都想伺机报复一下郝赖。
一天深夜,赌输了钱的王阿三,来到郝赖隔壁邻居李世家中,想偷走他们家里唯一的一头大黄牛。他想,这头大黄牛要是卖掉,足够他快活逍遥一阵子的了。
可正当他要牵着黄牛出门的时候,被李世发现,李世立刻上前阻止。两人拉扯之时,王阿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从腰间拔出匕首,刺死了李世。
为了逃避责任,他把那把带血的匕首扔进郝赖家的院内,再把李世的尸体放在郝赖家门口。做完这些,他就牵着那头大黄牛匆匆地逃走了。走时他回头看了看李世的尸体,还奸诈地笑了笑,心想郝赖啊郝赖,看你这回是赖掉还是担着。
谁知这一切,恰巧被起早给郝赖送鱼的张大感看见,张大感不禁替郝赖暗暗叫苦:不得了啦,郝老爷这回是大祸临头了。这个年代,若你家门前有具尸体,又有杀人凶器藏在家中,就等于摊上人命案,纵有千张万张嘴也说不清。见王阿三逃走后,天还没放亮,张大感毫不犹豫地放下鱼担,背起李世的尸体,悄悄地放回到李世家中,再敲开郝赖家的大门,示意郝赖不要声张,他取出那把带血的匕首,也扔回到李世的家里。
轻手轻脚地做完了这一切后,张大感就担起鱼担到市场卖鱼去了。
天亮过后,人们自然就发现了李世的尸体,腿脚快的人,立刻上报了官府。见本地出了人命案,桐城县的县大老爷丝毫也不敢怠慢,急忙升堂审理此案,可调查来调查去,案件都没有查出个结果。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正当县太爷被此案搞得一筹莫展、焦头烂额的时候,被王阿三卖掉的那头大黄牛,自己又跑回到李世家中,买牛的人并不知情,匆忙来寻,被官府逮了个正着,县太爷立刻顺藤摸瓜,捉拿住王阿三,让他归了案。张大感见王阿三被逮住,也就不再惧怕,大概是良心发现,他主动出庭作证,把他一大早卖鱼,看见王阿三杀死李世的经过,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王阿三见人证物证俱在,抵赖不掉,只得认罪伏法。
郝赖因在张大感困顿之时,搭救了张大感一把,现在自己也终于在张大感的帮助下,避免了一场杀身大祸,他自然对张大感心怀感念。从此,两家人关系处得更好,走得更近了。
这真是:世间善恶终有报,人生处处友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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