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因为在一个地方呆久了的缘故,反而生出许多的眷念与喜悦。如果见到有人说小镇“不好”,我会立马翻脸,列举一二三的反驳。但你如果刨根问底地问我,它咋样“好”呢?我还真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头,只能顺手一指,你看——
一棵树对了,就是那棵树:那棵静静伫立在山岗,沐浴过秦时明月,缠绵过汉时光的树。那是一棵被红绸系在树梢,人们为它焚香祷告的树。
树冠绿荫如盖近百平米。丫杈交错,枝蔓肆意伸展,且又不失逻辑。皲裂树皮上,那一个个碗大的疤痕,早已把曾经的过往风干于其中。它倔强的活下来,就是一个奇迹。可能是当年的无用之才,恰恰成就了它今天的傲视群雄,成了众木膜拜的对象。
他见过拓荒者到来的心酸与坚韧;它见过油纸伞的十八里相送挥手的无奈;也见过玉人独沐斜晖的忧伤。它就默默地守望着,不动声色地咀嚼着小镇时代更迭,世事变迁,家族的兴衰。
一条古道某一天,某一人。怀揣梦想与干粮,在一个荒草岗探出一条蛛丝马迹。后来,一群人顺着这个线索一路追寻。再后来,今天我在这个地方添一块石头,明天他在那个地方扒去一丛草,后天,你折去伸向小径的那根树枝。慢慢的慢慢的,小道就变得清晰而明朗起来,延伸到每个人迹所至的村庄。
这条古道,明朝的风歇过,清朝的马踏过。更多是一群群,肩扛手提的疲惫的旅人踩过。当初那随手铺就的坚硬石已经变得圆润。那些静默的石板,早已铺满苔痕。马蹄声也渐行渐远。
当山风拂过耳边,但那些泛黄的故事还会在某一个黄昏缓缓地漫上来:谁一步三回头的不舍?谁义无反顾的离开?谁来了又走了,谁走了又来了。它都默默记着:那山重水复的流年,那风尘起落的世事。最终所有的过往都被时光凝集成了一首静美的诗篇,所有的前世今生都在古道一声叹息中又湮灭于荒草。
一个古寨既然有寨,就应该有与之相对应的传说:石头堆砌的高墙,墙内有一大厅,十八般武器依次摆开。厅中有着一群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枭雄。厅外应该还立有一杆大旗,上书“替天行道”大字,应该比“齐天大圣”更招摇,更生动。
但我说的寨,和“个好汉”没有任何的关联。它就是一个村民千百年来栖息的地方。这是一个远离繁华闹市的村落:依山而建,临水而居。灰墙青瓦的屋宇,铺排得错落有致。石径的缝隙已填满了青苔,墙壁因为时光的抚摸也起了许多褶皱,屋梁被烟熏火燎得看不清当初的面目。但这些都掩饰不住古寨的迤逦风光,一砖一瓦,一门一窗,既透漏出小家碧玉的玲珑精致,又有着“坐愁红颜老”怨叹。
山村的民居特色在这里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现。这是一个晨起炊烟缭绕,暮鼓荷锄而归的小寨。在这里可以扶犁而歌,可以挥镰而舞,可以叱呵顽童,还可以“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一泓水水往低处流。流着流着就流出一条河。总有些不解风情的巨石伸向河中,扯住小河的脚步。在经过千百次的碰撞之后,小河懂得了退让,懂得了迂回,干脆绕过去吧!得意的石头把河剪裁成一段一段的,形成一泓一泓的浅塘。让原本急奔的河放缓了脚步,夸张水面也就变得熨帖许多。岸边的水草恰到好处地给浅塘绘了一个四季变幻的彩边。
山岚不时来打扮一下,顽皮的小鸟也不时来卖弄一下自己的舞姿。这泓水从唐诗流到宋词,不盈不增。在这一泓水中,曾有过浣洗姑娘,对之理过云鬓,曾有过漂亮的村姑漂洗过衣袂,也曾有过晚归的牧童急切的拥抱。
一座小院好吧,就码一道围墙吧!
房子建好后的一天,屋子主人,站在门口,看到一堆废弃的石头和砖块,想想还能干什么呢?对了,反正,仅仅出些力气而已,好吧!就再码一圈围墙吧!再安一个柴扉。东边种一簇翠竹,西方栽几棵桃树。主人擦擦汗,似乎还少了些什么?于是,乘着太阳还没有落山,再挖一个大大的水凼,放上几尾鱼。剩下的是媳妇和孩子的事了——种花还是种菜,养猫还是养狗。
暮色四起时,他可以泡一壶闲茶,温一壶老酒,自得地“轻赏风戏竹,笑看雨逗花”。什么是江湖,什么是庙堂,都不重要了。在以后这绵长的岁月里做一个陶渊明的梦,过一个微醺的日子,其实也挺不错的。
一座山“天堂的苏州”有着太多的湖、柳、女子,有着太多的秦淮风韵。缠绵得让人挪不动脚步;华山险而高,有着太多居高临下之嫌,傲得让人不敢亲近。而小镇的山,恰好。适合你远眺也适合你远足。一路抒情的山,突然间,突兀而起;正在你讶异间,它又戛然而止。总在你意料之外,带给你许多的惊叹与喜悦。青山之外还是青山,翠峦叠叠,层次分明。从不拖泥带水。山的起伏与灵动,线条的妩媚和流畅,都恰到好处。既有工笔白描也有粗放写意。随便一处,取一景,就是一幅画。
太多的山,咋记呢?干脆给它取个名字吧:二姑峰,望曹尖,棋盘岭,姊妹山,黄石岩,雾聚岭,猫头石,百丈崖,就应用而生。每一个地名都对应着一个传说。每一个名字都有一个典故与之对应。
一个崖爬了一段不是路的路,爬着爬着,就无路可走了。在你毫无心理准备时,一道崖突然耸立在你面前。90°仰望,刀削般的悬崖拔地而起,上顶云天。岩壁上不时地蹦蹿出一簇簇俏皮的绿色植物和不知名的野花。天空中一注白练倾泻而下,在半空中就散落成千百颗晶莹珍珠。再下一点,就变成了一朵朵雨花,到了崖底就只剩下如烟的薄雾。
也许是山崖怜惜水流得太累了,也或许是舍不得让水那么快的离开,为滞缓水的脚步。就在中间又生出了一道崖,轻轻地捧起那些可爱的水,但调皮的水总会找到一孔缝隙,偷偷地溜走。把玩起崖下深潭中圆球般的巨石。峻峭秀丽的崖,静静地立着,白练的水急急地流着。
前世几百次的回眸,只换来它们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值得吗?值得,也许!站在崖底,头顶只看到巴掌大的一片天。人就成了一只井底的蛙。一种压迫感,逼得你屏住了呼吸。一种深幽的力量,让人顿生许多的谦卑与虔诚。水到绝境是飞瀑,那么人呢?
说着说着,我又生出更多的喜欢。趁着时光正好,我期待再一次与这厚而不腻的唐湾小镇相遇。仰首于一道崖,低眉于一泓水,驻足于一座院。去摸一摸古枫的沧桑,踩一踩古道的厚重,看一看古寨的悠然。
春天到了,花都开了,你在还等什么?
注:图片由作者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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