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作家】第五期 疏泽民

【桐城作家】第五期 疏泽民

桐城作家第五期疏泽民

作家简介:疏泽民,男,安徽省作协会员,桐城市作协会员,出生于枞阳,供职于桐城市农机局,有作品散见于《新民晚报》《新安晚报》《北京晚报》《羊城晚报》《天津》《辽河》《东渡》《秦都》等报刊。

疏泽民作品集1.

和树在一起

树是静立的人,人是行走的树。

脑海里突然蹦出这样的联想时,我正行走在龙眠河畔。河堤上,香樟青翠,杨柳婀娜,微风拂过,枝叶轻颤,摇摆出一堤绿烟。

岸边的树,一部分是世袭土著,还有一部分,则是外来移民。土著的树其实不欺生,它们把移民当做自己的远房亲戚,很客气地握手,让座,把最好的位置,留给对方。那些移民很是争气,沐浴阳光雨露,仅几年时间,就由幼年蹿成少壮。沿着河边漫步,总会遇见移栽后蹿成少壮的垂柳和梧桐,它们站成比肩而立的仪仗队,接受一双双眼光的检阅。倘佯在绿荫掩映的河边,在绿树夹道簇拥下,享受着贵宾的礼遇,心里自有说不出的自豪,潜意识里,我把自己也当做它们的同类了。

时值初夏,骤雨初歇,从云缝里漏下来的阳光,逮住湿漉漉的树叶,激动地热吻,交谈。作家雷抒雁说过,“阳光,是一种语言,一种可以听懂的语言。”想必,这类语言,惟有植物,最早读懂。破译了阳光的密码,叶把自己的鲜绿镀成阳光的底色,反射着钻石的折光,岸边的树便成了波光鳞鳞的河流。树上的波光映着河中的水光,一时间银河泻地,星光璀璨。这时候的树背着思想的光芒,它与河水一道,在初夏的时光里,欢快地行走。

能自由地行走,一定是快乐的;迫于生计的迁移,是不是就一定痛苦呢?在东作门公园,与斩首断臂的香樟相遇,我不由停下了脚步。碗口粗的枝桠断茬,将肌肤扯开,袒露出一圈圈细密的年轮,每一圈年轮,都是一道唱片的音轨,里面刻录了成长的轨迹、故园的梦想和不曾解开的秘密。无遮无挡,无依无靠,背井离乡的大树,秉持“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家风,在冰霜雨雪中砥砺自己。经过一番生死挣扎,它顽强地活了下来,主干上抽出的一根根绿枝,犹如一双双伸向天空的手臂,似要捉住甚么,又像是宣誓甚么。站在涅槃的断树前,我想起那些进城的务工者,他们把自己连根拔起,栽种在异乡,倔强地生根,发芽,直至蓬勃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树是城市的记忆。在北大街与沿河西路交叉口,就站立着几棵承载城市记忆的梧桐树。三十多年前,刚来到这座小城,我见过老滤清器厂门前的这几棵树;如今,厂房早已消失,而它们却固守阵地,默默地注视着河边的高楼大厦和绿地红花。

树不像人那样浮躁,这山望着那山高,它很淡泊,很安静,如果你不砍它挖它,它会在原地默默呆上一生,决不越位。守望在市声喧嚣的街头,目击了小城的日新月异,梧桐早已是枝繁叶茂,树冠蓬展成一把把撑开的巨伞,成群的鸟儿在其间啁啾,一串串珠落玉盘的鸟语,在密集的枝叶间碰撞,弹射,溅落在行人的肩头、地上,全是响亮动听的和鸣。

不知为何,我总喜欢和树在一起。无论是囿于小城,还是独步荒原,只要看见站立的绿树,恍如遇见失散的亲友,总觉得十分亲切。在我看来,每棵树,都活得比人真实,尤其是古树。古树是上了岁数的老者,在时光的岸边,屹立了百年千年。古树的经历比人丰富很多,人们不曾经历的事情,它经历了;人们不曾看到的东西,它看到了;人们不曾思考过的问题,它思考过了。阅人无数,阅世无数,树就显了灵,成了精,化为佛。倘若去乡下走走,不经意间总会遇到这样的古树:树根边堆了一层层供奉的香灰,枝桠上挂了一条条请愿的红布条。它们被敬为神灵,想必有自己的可歌可泣之处:或大难不死逢凶化吉,或救人一命立地成佛,或坚贞不屈成为精神标杆……途经这样的古树,总会让人肃然起敬。

雨后的河水涨起来,水面掩盖了水草,也抬高了自己。抬高了自己的河水,絮絮叨叨地与低垂的柳枝叙说着龙眠河的前世今生,每说一句,柳枝就点一下头。其实,龙眠河的故事,龙眠河的旧貌新颜,龙眠河两岸的人文底蕴和“六尺巷”精神的礼让传承,守在岸边的柳全知道,它们不想说,就谦恭地弯腰低头,默默注视着脚下涌动的河水,注视着两岸来往的车辆和劳碌的芸芸众生。站在照影的河边,柳看清了自己;站在时光的岸边,柳参悟了自己——世上的那些人,那些事,说到底,不都是时光里的匆匆过客么?

岸边的树,是河流的风景;旅途中的树,是途经的风景;时光里的树,是生命的风景。树是人的一面镜子,从这面镜子里,我发现了过去不曾看到的许多东西。一次次与树擦肩而过,不由恍忽起来:人与树,到底谁在谁的岸边,谁是谁的过客,谁是谁的风景?

我想,如果有来生,我愿意做一棵回归自然的树,就像三毛的那首诗《如果有来生》: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久,没有悲伤的姿式: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空中飞扬,一半散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

——————(字)

2.

文和园,且听风吟

水泥路的尽头是条石砌成的台阶。沿着台阶拾级而上,穿过竹林和茶园,来到白色围墙前,一块漆成黑色的石碑上,刻有“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张廷玉墓”魏体字迹,我知道,这儿就是清代著名宰相张廷玉的安息之地——文和园了。

跨进园门,便是绿荫掩映的翠竹林。一棵棵碗口粗的毛竹,挤挤挨挨地挺立在园子入口处。翠竹铺天盖地,郁郁葱葱,微风拂过,婆娑摇摆,仿佛天籁。竹影如筛,筛去凡尘浮躁,滤去喧嚣纷扰,让人静下来,慢下来,把脚步放轻,把呼吸调匀,以1颗虔诚之心,拜见一代先贤。

沿着园内竹林石径,跨进享堂院门,突兀眼前的,是一方照壁。照壁的正反两面分别刻有“赞猷硕辅”、“调梅良弼”几个大字,这是雍正七年和9年,皇帝赏赐张廷玉的御书匾额手迹,夸他是精于赞襄谋划的辅佐大臣和贤能的宰相。超出照壁,便是享殿,殿门柱上有一副对联:“和蔼频添春色重,恩光长与日华新。”殿内摆设着张廷玉像和碑刻文物构件,享殿后有一道小门直通后山,宰相张廷玉,便安睡在后山上。

张廷玉出身名门世家,为清朝康、乾盛世要臣。原以为他的墓地有多么奢华富丽,但是当我踏进墓区时,不免有些意外。墓地显得有些简陋,除九级拜台、三级祭台和神道两侧的御纪碑、石兽、文臣武将石俑,就再也找不到可以证明宰相身份的标志了。拜台、祭台、神道采取大理石铺设,没有钢筋混凝土,与普通老百姓的坟茔没多大区分。而更让人惊叹不已的是,墓碑上居然无字!3朝老臣、两代宰相,功绩显赫,墓碑上怎么会无字呢?揉了揉眼睛,蹲下来细瞧,再伸手轻轻触摸,墓碑上的确平平整整,没有任何标记,如同一本无字的书,立在坟头,静候人们的检阅。

“赞猷硕辅”、“调梅良弼”的贤臣良相,墓碑上居然无字,不由让人肃然起敬。

据《文都揽胜》等史料记载,张廷玉(-)为清朝著名宰相张英之子,官至文渊阁、文华阁、保和殿大学士、军机大臣、加太保、封三等勤宣伯,富贵寿考为有清之最,死后以汉臣身份配享太庙,为当时独一无二。他精于史学,文字功底深,平生纂修编撰宏篇巨著三十余种,纂三朝实录、康熙字典,《治河方略》《国史馆》《明史》《清会典》诸书皆为总纂,史学建树,彪炳史册。他秉持父亲张英“让它3尺又何妨”的遗训,严持德行操守,廉洁俭朴,多行善举,终生无声色玩好之嗜,退食淡泊无谋营。他为官敬业,处理公务不过夜,夜以继日,功绩显赫。乾隆除赐联赞他“潞国晚年犹矍铄,吕端大事不糊涂”,还御赐1首小诗对他这样评价:

喉舌专司历有年,两朝望重志逾坚。魏公令德光闾里,山甫柔嘉耀简编。调鼎念常周庶务,劳谦事每效先哲。古今政绩如悬鉴,时为苍生启惠鲜。

身在朝廷,张廷玉居功而不自负,为人谦恭,不事张扬,想必,墓碑上无字,也秉持了他生前一向低调谨慎的谦逊风格?

肃立在宰相墓前,我多站了一会。

静静地站着,我听到了一种声音,一种使人震动的声音,是风声!风,从忽皮岭方向一路小跑,掠过山坡,掠过苍松,发出呼呼声响,犹如奔腾的千军万马,犹如气势磅礴的浪涛,从历史的深处,澎湃而来。

风声是一种语言,是先贤写进史册的语言,需要我们静下心来,才能破译,才能读懂。

这是春季的一个双休日,一个人呆在室内憋得慌,便骑上单车,沿着崎岖的山道,拜见文和园。

墓园内松柏青翠,野草葳蕤,众鸟啁啾。墓地北傍狮形地,南倚金交椅,细水长流的龙溪自这里一路叮咚,汇入境主庙水库上游的龙眠河。山坡上,红色、黄色、白色的无名小花开得正艳,低飞的胡蝶在花丛间翩翩起舞。站在坡上远眺,秀美龙眠山,群山逶迤,涌波推浪,层峦叠嶂,气势磅礴;山腰间穿红着绿的采茶女,山道上如甲壳虫般踽踽爬行的小轿车,山顶上巍然屹立的电、电信塔架,山坳里袅袅升腾的炊烟,和烟岚中若隐若现的农家小院,都如空中楼阁般在眼前鲜活。这儿是龙眠山区一个名叫双溪的地方,宋朝画家李公麟曾在此置业龙眠山庄,黄庭坚、苏轼、苏辙曾慕名前来游赏。这儿历史人文深厚,环境幽静,父子宰相张英、张廷玉生前在此居住,死后又同葬在这一片热土,为这里的历史人文景观增加了厚重的一笔。伫立在拜台上,眺望历史的沉寂,感受现实的律动,静观络绎不绝赶来朝拜的游客,凝听风声的对白,不由让人浮想联翩。

是呀,一代清正勤恳、谦逊廉洁的好官,怎能不受百姓的拥戴和爱戴?望着远方一层层连绵堆叠的山峦、山峦中朦胧的薄霭,我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日薄西山,出了园,沿着琴键般起伏的石径原路返回,1抬头,忽然发现,石径边挺立着的几棵翠柏,恰如电线杆一般昂首挺胸,耸入云天。溟溟觉得,这些翠柏,就是父子宰相精神风采的隐喻。一生清廉、礼让、谦恭、忠实的父子宰相,不就是我们心中景仰已久、傲然挺立的大树么?这些翠柏告知我们,一个人只有行得正,才能站得直;只有站得直,才能像翠柏一样常青……

—————(字)

3.

蝉声洗过的中庄

沿着县道西行,我们来到大别山南麓1座名叫中庄的小山村。走在蜿蜒的山道上,耳畔传来了欢快的鸟语,还有此伏彼起的虫鸣。那些虫鸣,随着我们登山的脚步,由远而近,愈来愈响亮,愈来愈密集。是什么虫子,在这四月的深山里热烈地欢唱呢?

从小在中庄长大的同事说,是蝉啊。

蝉?我有些惊讶。在我的记忆里,蝉常常要等到夏天才闪亮登场。现在的气温虽然有点偏高,但毕竟还没有入夏,难道这里的蝉,比山外的要来得早?

带着疑问,趁着大家忙于拍照的工夫,我钻进树丛,寻觅声源。

山林中到处都是“吱吱吱”的虫鸣,听起来确切像蝉,但又不像夏蝉那样高亢嘹亮。这些“吱”声,来自头顶的树枝,来自前后左右高矮不一的灌木丛,如民乐合奏,1浪连着1浪,前仆后继,滔滔不绝,颇具立体感。静心细听,终究定位出响声最大的声源坐标。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果见一株映山红的枝头,蛰伏着一只浅褐色的昆虫,伴随“吱吱”的鸣叫,略呈琥珀色的腹部快速振动。轻轻伸出手,快速出击,这家伙便落进掌心。细瞧它的头腹和翅膀,和夏蝉十分相似,只不过个头略小,色彩略淡罢了。

打开百度,知道它确切是蝉。当气温超过20℃时,便开始鸣叫。这几天虽未入夏,但气温一度超过25℃,蝉从地下爬到树上,亮起嗓子引吭高歌,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是我还是不明白,一样的气温,一样的树林,为何在城市周边就听不到如此热烈、激昂的蝉鸣呢?

站在山顶,看山,看云,听蝉,听风,不由多呆了一会。

这里是天然大水缸——牯牛背水库的末梢,连绵起伏的群山,披着油亮的新绿。这类新绿,像是画家刚刚涂抹的油彩,湿漉漉的,又像是刚出浴的婴孩,水灵灵的。看久了,仿佛还能感受到绿油油的汁液,从枝叶间向上蒸腾,向下洇染。在这里,山是绿的,水是绿的,鸟声是绿的,蝉鸣是绿的,空气是绿的,炊烟是绿的,山坳间若隐若现的农舍是绿的,山坡上茶农劳碌的背影是绿的,我自己呢,仿佛从内而外,也是翠绿的,通透的。在中庄,一切都是纯洁的,透明的,清新的,你找不到一丝污染物,找不到一丝被破坏的痕迹。难道,这就是鸣蝉钟情于此的秘密?

山清水秀的中庄,躲不过鸟的眼睛,逃不过蝉的眼光。

这是阳光明媚的双休日,受同事之邀,我们一行跟随她回娘家的脚步,来到位于桐城市黄甲镇黄铺村的中庄,采风,踏青。

正是采茶忙季,山里采茶工短缺。同事的母亲得知我们过来,并没有责备女儿不能凑手帮忙,反而歇了工,为我们准备篙子粑,张罗1桌农家饭菜。我们有些不好意思,便上山帮同事的父亲黄老摘茶。

黄老的茶园坐落在山顶,茶苗的长势其实不怎样肥壮。见我们穿红着绿1脸新奇,黄老一边教我们摘茶,一边聊起中庄特产小花茶的种植和采摘加工流程。黄老说,他的几十亩茶树,都是本地野生茶苗培养的,产量虽然不如外来品种高,但品质却是正宗的。他还说,他的茶园不施肥,不喷除草剂,不打农药,一切都是原生态,顺其自然;摘茶也十分讲求,一概取两叶一芽,多一叶都会掐去扔掉。同事自豪地说,老爸种的小花茶,最讲求原汁原味,东北有家检测机构检测,样样达标,一下子就预订了二十来斤呢。

我对黄老有了兴趣。在摆满丰盛农家酒菜的餐桌上,我们大饱口福,边喝边聊。黄老说,他曾在西部某部队当过兵,转业后回到生产队当过会计,后来又到公路站道班工作,终究又回到山里老家务农;本来是可以申请拿到老公路养护工工龄补助的,但因年代久远,物证丢失,而证人又联系不上,只好放弃。说到这里,黄老呷了一口酒,面颊驼红,恍如叙述他人的故事,1脸阳光开朗。

酒足饭饱,黄老带领我们来到后山的自家竹园,采挖竹笋,赠送给我们。在铺天盖地的竹海里,我再次堕入波涛汹涌的蝉鸣,堕入响亮晶莹的天籁,恍如自己也成了中庄的1份子,纯洁而透明。我想,浑厚的中庄村民,纯净的自然山水,还有那纯粹的桐城小花茶,中庄的这些人格与自然魅力,不正是鸣蝉青睐于此的真正缘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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