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这大概是全国各地舞台演唱黄梅戏最为经典的桥段,优美的旋律,动人的故事,家喻户晓,耳熟能详。
我对黄梅戏的记忆,大约是80年代初,主要途径有两种:一是听收音机,二是看舞台唱戏。
收音机听黄梅戏远没有看戏表演过瘾,看不见俊俏刚毅的演员,更见不到形形色色的道具和服装,虽然看戏的时候听不懂大部分唱词。
黄梅戏,是安庆地区百姓最为熟悉的剧种。文革期间的样板戏,随着“四人帮”的打倒而退出历史舞台。为繁荣戏曲文化,也为自己谋一份生计,县乡地方小剧团每年送戏下乡,这为农村人近距离了解黄梅戏提供了机会。
我记不清第一次看舞黄梅戏台表演是几岁。从我记事起,村子里万人空巷的日子,是每年正月里的三、四天,因为都赶到大队部看唱戏了。
90年代前,汪河大队部原址在汪河小学的东北角约一百米。唱戏要有搭建戏台的好地方,不仅有利于演员的左右腾挪,更重要的是能满足村民们的观看。
那时汪河大队下辖十几个小生产队,每年正月的黄梅戏表演不超过四天。远近一二十里地的村民,都赶到大队部看戏,观众的密集度可想而知。
大队干部左挑右选,戏台确定在汪河小学操场右下方,那里正东方有块广阔凸起的高地,正西方恰好有个地势较高的小山坡,灌木稀疏低矮,东西两高地中间地带属于低洼平坦的小广场。
搭建戏台的工作量可不低,首先,平整出一块约30平米左右的场地,作为戏台,地基要坚实,地面则一定要夯实。
其次,戏台四角要用碗口粗的杉树各一根立柱,再选用三四根竹竿扎紧成一捆,用绳子固定在树柱上,这样四捆竹竿围成一个正方形。
再次,在竹竿上前后各挂一红色的布帘,前面作为戏台的大幕,后面遮起,让演员有个化妆、换装的地方。
最后,在四根柱子上各吊两盏灯(记忆中有马灯、瓦斯灯,83年农村通电后改为电灯),因为演出分下午和晚上场,晚上必须有较强的灯光。
一个戏台整理下来,六个壮劳力,需要大半天时间。当时的戏台真简陋,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
黄梅戏草班子大约有25人左右,不算庞大。他们中演员十来位,伴奏的六七个。二胡是主要伴奏乐器,一般有两至三人负责,剩下的主要是敲锣打鼓和击钹(民间称镲)。
锣分大锣、小锣,鼓是扁形圆鼓。三人演奏打击乐器并参加帮腔,演唱多为七人。剩下的是管理道具、服装和化妆人员。
最吸引我的是二胡演奏者,一提一拉之间,高兴时欢快跳跃,伤心处如泣如诉;义愤时节奏激扬,酣畅处痛快淋漓。
每次演出前一两个小时,就有人陆陆续续带着板凳和零食(春节期间,家家备有红薯干、花生、南瓜籽、切糖等),从四面八方赶到广场,只为了占据有利的地形。
那时每家至少有三个孩子,夫妻俩怀里抱一个,一手牵一个,丈夫还要扛上一条长板凳,场面相当喜感。一场戏,两三个小时,孩子们不可能安静地坐在凳子上,他们最喜欢的是爬到戏台四周土坡上,近距离看演员的动作手势。
有的孩子不安分,不知出于何目的,故意扔个小石子到戏台中央。还有的胆子大,甚至爬上戏台,也用手乱划几下,转眼又跑下来。为了演出顺利进行,必须有人维护现场秩序。
这人得有杀气,否则孩子们不怕。记得当年最狠“安保”叫“小羊子”(花园人,父母早逝,光棍一条,脑子有点小问题),他手执神鞭,看到哪个小孩往戏台上爬,就狠狠一鞭子下去。孩子们打疼了,不敢当着他的面再爬。
可是孩子们终归是淘气狡猾的,看他一人分身无术,四周出击。看他在东,西面的孩子就上台,等他发现一转身,孩子赶快逃离。一场戏下来,孩子们用“躲猫猫”的方式,把“小羊子”累得够呛。
大人们对黄梅戏有着深厚的感情,特别是经典曲目,百看不厌。当年戏班子演出先是一场大戏,如《小辞店》《天仙配》《女驸马》《牛郎织女》等,最后来段小曲目,如《打猪草》《王小六打豆腐》《夫妻观灯》。
戏台表演的高潮往往是最后,有人可能听不懂大戏的唱词,中途会打瞌睡,可是一听到小曲目的紧锣密鼓,就立刻清醒过来。即使不识字,那些台词都能熟记于胸,哼哼呀呀,跟着演员一起唱。
当然,看戏中少不了青年男女,他们此行的目的不仅仅是看戏,而是寻找人群里的俊哥靓妹,作为日后托媒人提亲的对象。
乡亲们对黄梅戏的深厚感情,还表现为在冬夜里看戏不惧寒冷,或是翻山涉河十几里地去邻村看戏。我对冬夜寒风中看戏有较深的印象,看戏时大家挤在一起,不觉得有寒意;可是曲终人散,站起来只觉得裤腿钻风,两腿颤颤发抖,头恨不得缩到脖子里。
而翻山涉河十几里山路,需要胆量和勇气。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走在群山环绕的山路上,仅凭一个昏黄的手电筒或马灯。忽然,从自己的脚边跑过一只松鼠或猪獾,倒不觉得害怕。
最怕听到山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因为不知是动物还是鬼魂在游荡?那时我一直不明白:黄梅戏竟有如此之魅力?不少戏曲年年唱,本村和邻村演出也是同一场,为啥有人还要连续看十几遍?
孩子们看戏,虽说是看热闹,但他们却有惊人的模仿能力。春天田野里,一群孩子在挖野菜,不时传来婉转稚嫩的对唱:“郎对花姐对花,一对对到田埂下。丢下一粒籽,发了一颗芽,红杆子绿叶开的什么花?结的什么籽?磨的什么粉?做的什么粑?”有的甚至在田间,用竹篮和手帕做道具,有模有样地表演起来。
秋天山林中,孩子们相约去扒柴,林间黄梅乡音阵阵:“长子来看灯,他挤得头一伸;矮子来看灯,他挤在人网里行;胖子来看灯,他挤得汗淋淋;瘦子来看灯,他挤成一把筋;小孩子来看灯,他站也站不稳;老头儿来看灯,走起路来拄拐棍;这班灯观过了身,那厢又来一班灯。”
痛心的是小孩子们不完全理解道具是为了配合表演,演出是在保障安全的情况下进行。向阳村的几个孩子在山间砍柴火,休息空隙,他们表演起《王小六打豆腐》。
有个孩子为了模仿王小六上吊场景:将衣服打个结,一头系在树干上,踩着另一孩子的肩膀,慢慢靠近绳结,最后将头伸进去。肩举的孩子一离开,那个孩子全身力量全靠绳结拉起,谁也没想到,那绳结是个死扣。孩子扑腾挣扎,可是就不能落地。一旁热闹的孩子,还以为他是逼真表演,结果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戛然而止。
戏曲小舞台,人生大智慧。
20世纪80年代,桐城大大小小上千个乡村,搭建起一座座简陋的戏台,演绎着“正月里来是新年,黄梅戏曲声声甜”的神奇。
这可能是黄梅戏舞台历史上最辉煌的时刻,演员不是名角大腕,却是村民心中耀眼的明星。虽然他们的人生充满着跌宕起伏,但他们传递给乡亲们的是热爱,是坚守,更是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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