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复嗫嚅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小弟的家就在主人府第的旁边,如果娶了她,一定让她住在那里。所以,她虽然是小弟的新妇,实际上仍然是大哥的旧偶。妇人水性杨花,没有一定的主见,大哥同她好言相商,她没有不同意的。大哥倘若一时动了旧情,不妨夜里到我家来,小弟自当避让。两夫共一妻,我们哥儿俩永远相好,外人谁也不会知道,岂不是三全其美?就看大哥肯不肯合作了。”
陆厨一听,哈哈大笑道:“荒唐,荒唐!老弟,你这是在欺骗我呀!世上哪有这种事情?再说你老弟是这种连妻子都肯出让的人吗?”石复一本正经地说:“再婚之佳人,不同于深闺之处女,小弟有什么可吝惜的?何况她本来就是大哥的结发妻子呢?小弟怎敢欺骗大哥!”陆厨见他说得很真诚,暗自思忖:“我所挣的钱,仅够用来喝酒,若再娶个新妇,少说也要花上数十两银子,这笔钱从哪儿来?再说即使有了钱,也再难找到像李氏这么年轻漂亮的了。如果真像这傻小子说的那样,我不是表面上无妻而实际上有妻了么?他自愿戴绿头巾,当活王八,与我有什么相干呢?”考虑了好一阵,又假装不同意,一直等石复发下重誓,陆厨才答允下来。两人又计议了一番,石复又给了陆厨不少银子,才告辞而去。
陆厨一到家,换了身衣服,就带了些礼品去拜见李氏的父亲,装出一副诚恳的模样说:“我陆某人没出息,从事着卑贱的职业,又不能时常回家,唯恐耽误了令爱的青春,所以才忍痛下决心退亲的。其实我与令爱的伉俪之情一直难以忘怀,又担心令爱再误嫁给不务正业的人,不免常常挂念。如今我有一个城里的朋友,家中富有千金,人品也不错,可以托附终身。您老如果同意,我愿意出面做媒。”说完,又一次恭恭敬敬地下拜。
李翁听他的话委婉而含情,颇为所动,就姑且点了点头。陆厨又托别人从旁怂恿。第二天,石复乘肥马,着鲜衣,一路招摇地来到乡下,拜访陆厨。陆厨设宴招待,二人相对痛饮。李翁与李媪早已得了风声,私下里过来偷看,见石复年轻英俊,风度翩翩,果然是个富家子弟,都大喜过望,遂慨然允诺了这门亲事。李氏很不情愿,但迫于父母之命,也不敢不依。石复选了个吉日良辰,下了聘礼,不几天就将李氏娶回家中。完婚之后,李氏见石复比陆厨年轻得多,又很会体贴人,加上养马之役颇清闲,能够与自己朝夕相伴,也就渐渐安下心来。
却说陆厨因有约在先,便要石复实践诺言,让自己与李氏幽会。石复难以坚决拒绝,就借故拖延。陆厨屡屡提出,石复哪舍得让到手的娇妻供他人享用?一再支吾,就是不肯践约。陆厨有气难平,常常在熟人面前口出怨言,痛骂石复负心不义。人们不解其意,陆厨就将个中原委和盘托出,听的人无不捧腹大笑。时间一长,渐渐有人将这些言语传到石复耳中。石复当然不肯认账,还怒气冲冲地说陆厨是个造谣生事的小人,在卑劣地败坏自己的名誉。陆厨闻言,更加气忿,却也无可奈何。
数月之后,石复随张廷玉出差到外地,一夜未归。待他第二天回到家中时,发现床上、地上到处是鲜血,妻子赤条条地死在床上,几乎体无完肤,仅脸上就被砍了十几刀。石复大为伤痛,立即向县衙报了案。桐城县令亲自带人来验了尸,证实她是被奸污后杀死的。石复一想,只有陆厨对她怀有旧恨,必定是他下的毒手,就对张廷玉说了。张家的佣仆也有不少人听陆厨发过牢骚,都出来证明他对石复夫妇确有旧恨。张廷玉就把陆厨交给了县令。县令便对陆厨严加拷讯。陆厨有口难辩,再加上毒刑难捱,只得承认是自己杀了人。石复自从妻子暴死,不敢再住在家中,就另外买了套房子,搬了进去。适逢山东有个姓卢的客商,因事淹留在桐城,因付不起旅店的住宿费,就来向石复借这空房子住。石复与他原本相识,也就答应下来。
陆厨有个弟弟,长年在外经商,听说哥哥入狱,急忙回到家乡。兄弟俩在狱中相见,抱头痛哭。陆弟细询情由,知道哥哥是冤枉的,就发誓要将他救出来。陆弟先到李家附近一带查访,有人告诉他说:李氏被休回家中后,曾和一个男子来往过,但谁也说不准他的相貌与住处。陆弟认为: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真正的凶手,但家丑不可外扬,问李家的人是不会有结果的;若去击鼓鸣冤,此时证据尚不充分,官府也未必会重审此案。怎么办呢?陆弟灵机一动,就去拜会卢商,细叙了哥哥的冤情,又给了他一些银子,请他如此如此。卢商欣然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