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4月5日,时至清明,龙眠山陶家冲姚家山上微风苍苔,碧空澄明,群鸟嘤嘤,芳冢青青。我陪同安庆市台胞台属联谊会副会长张晓东先生全家,伫立在姚永朴先生的墓前,向这位桐城派晚期大师祭拜致敬。张晓东先生还敬献了一幅自撰自书的挽联:“治经通史,学古入今。”并在墓前敬献鲜花。此行,张晓东先生是替其先姑丈、姚永朴弟子、台湾著名书法家谢宗安先生了却心愿的。
谢宗安先生的书法艺术在东南亚、韩国、日本备受推崇,其门下有三千弟子之众,学书者无不以拜其门下为荣。但由于海峡两岸文化交流的相对滞后,谢先生的书法艺术在大陆并不广为人知。对于谢先生与桐城的情缘,更是知者寥寥。
01谢宗安其人其书
谢宗安(-),字锺厂,晚号三石道人,磊翁,安徽省至德县马田人(今属东至县),是台湾当代最负盛名的书法家之一,被誉为“艺坛泰斗,学术宗师。”
其父谢国恩系晚清贡元,通经史擅诗文。先生幼承庭训,6岁启蒙,并描红学书。12岁已毕读四书五经,书法亦已楚楚可观。16岁习六朝碑帖,后师从桐城姚永朴研经学,长沙陈朝爵攻文词,奠定了深厚的旧学根柢。24岁供职于省城安庆,并以擘窠大字蜚声皖江,同乡许世英极称赏之。
谢宗安先生于汉魏诸刻涉猎甚深,毕生追求金石碑版的庄严雄浑精神,主张临古而不泥古,力求笔力遒健,气格雄浑,因而风骨高卓,蔚为大观。年与马绍文、高拜石、陈其铨等诸贤,组成“八俦书会”,致力推广书法艺术,对当时书法风气的提升,起了领航的作用。长期以来,他创作时一向使用逆入平出的碑路笔法书写篆、隶或六朝古楷,欲用顺入仰锋的笔法来写边款,把侧势流丽的帖路行草,拿来跟沉雄豪迈的碑书大字并置一处,故直到六十岁前后的作品,犹不免引来其前辈社友马绍文先生“主文尚称稳健,款字似不协调”的酷评。为化解此困境,他苦思累月,终于找到脱变的策略:撷取《石鼓文》线质的遒厚凝敛、《石门颂》气势的开张纵放与《石门铭》章法的错落参差,冶为一炉,经过十余年的惨淡经营,才逐渐蜕化成雄放自然的独特面目。
为记此段陶铸之艰辛历程,因自号为“三石道人”或“磊翁”。随着行草书风型塑之完成,他的篆、隶、楷体之筋脉血气,无形中也起了质变,跟着朗畅起来,渐次臻达“所向无空阔”的大自在境地。其晚岁所作,繁华落尽,矫健依然而更饶雍熙淳穆之气息。(摘自台湾著名书法家杜忠诰先生的文章《磊翁书事-当代碑学派之翘楚》)
磊翁一向率性任真,生前曾撰自挽联,嘱于往生后刻在墓碑两侧:“桑梓成灰,何处可寻乐土;江山如画,此间信属佳城。”磊翁平生喜饮酒,尝书“作书无特色,饮酒有豪情”一联以自况。还曾做一联云:“非饮酒者,那得如此昂藏意气;是读书人,才有这分硬朗骨头。”八十岁后的老境,豪气犹未改,甚至香烟也照抽,麻将照打,体气仍甚康强,神明不衰,可谓“不养生而寿”的典型。
谢宗安先生在书法艺术上的杰出成就,不仅受到海峡两岸人们的仰重,甚至在海外邻国书法界也享有极高声誉。韩国曾经举办全国美展,特别聘请谢宗安先生为主审委员,凡众评委意见发生分岐、名次高下争议不决时,都听凭磊翁一言解纷,一锤定音,其受推崇如此。
02姚永朴先生高足
谢宗安15岁入周学熙创办的弘毅学舍,师从姚永朴先生研习经史。磊翁每每在回忆自己成长过程时,都会深情说起当年在姚永朴先生熏陶下所受的教育和启迪。
姚永朴(—),字仲实,晚号蜕私老人,姚莹孙。清光绪二十年()中举,历任广东信宜起凤书院山长、山东高等学堂教习、安徽高等学堂伦理教习、安徽高等学堂教务主任、清廷学部谘议官、京师法政学堂国文教习。曾到日本留学,归国后被聘为清史馆纂修、北京大学文科教授。年,入正志学校任教。年,参与筹建安徽大学,任校长。后任东南大学教授。
年,姚永朴南归,旋职掌秋浦周氏宏毅学舍教务三载。其间,曾为桐城中学第十四届学生讲课。姚永朴先生授课时,危坐诵说,神采照人。诸生受其讲授者,于课业无不豁然贯通,造就成材者不可胜数。据其弟子姚沛生云:“先生是时,目已失明,由校工扶至课堂。先生凭记忆,边诵边讲,纵横裨阖,剖析人微,不仅课中正文无一字讹误,文中各家注解,也娴熟如数家珍,听课学生无不钦佩之至。”
谢宗安在宏毅学舍的就学经历,打下了深厚的旧学根柢。谢先生尝谓:写字人须多读书,以了解其原理,培养其气质;始能穷其变化,舒其襟怀,否则是“写字匠”耳!
宏毅学舍预科同学录03与桐城籍人士的情缘
除了受学于桐城姚永朴先生外,谢宗安先生的一生还与许多桐城籍人士结下了情缘。笔者所知有限,现就能查阅到的资料简述如下:
在宏毅学舍预科同学录档案中,能够找到谢宗安和李诚的名单,谢宗安先生时年18,李诚先生时年20岁。宏毅学舍毕业后,李诚投身马其昶门下,得其真传。因此,后来有人称李诚是桐城派最末一位名家。他本人也常说:“吾虽非桐城人,但出自桐城门下,终生受益匪浅,可谓半个桐城人。”众所周知,李诚晚年识见少年李克强,视为门生而谆谆教诲。
在宏毅学舍求学期间,谢宗安还师从桐城马汝騆学书,广临汉魏诸碑志。遗憾的是,笔者见识有限,尚未能查到马汝騆的相关史料。
王恺和先生,与磊翁同为“八俦书会”的成员之一,磊翁称其为“道友”。关于王先生的资料,能查到的比较少。据《中国书法》年4期介绍:“王恺和先生,字子中,安徽桐城人,任职台考试院。七十年代初退休,教授书法,从游者千二百余人。”在网上查到拍卖公司拍卖品介绍的信息中,云其“早岁从政,历任处长、局长、潜山、桐城县长,工书法。”查阅桐城县志,并未能查到王先生任职信息。但在潜山市野寨中学网站上,有一篇王恺和为该校首任校长写的《范苑声先生七秩寿序》,落款为“桐城王恺和谨撰拜书”。因此,可以确定王恺和为桐城人。
在《磊翁米寿书展集》叙言中,王恺和先生对磊翁的书法有一段精彩的评点:“宋贤黄山谷云:学书须胸中有道义,又广之以圣哲之学,书乃可贵。俯仰今古,在绵绵历史中,与林林书坛上,能合乎此者,实罕其人。而余独于今之书家磊翁谢宗安君之书,若有契焉。纵观其所作各种书体,篆则取于古朴,故在大篆上致力最深,而于石鼓文又间以《天发神谶》禅国寺诸笔意,益见刚劲恣肆。隶则取于浑厚,复渗入碑体各法,名曰分隶合体书,沉雄静穆,生面别开,真书以北朝为宗。其结体行墨,多得自《石门铭》、《高灵庙》与云峰山诸刻,萧散闲逸,境界邈远。至于行草书,措画本石鼓,行气取于《石门铭》之错落参差,更益以《石门颂》之奇纵,如长江大河,有一泻千里之势,是其自号曰三石道人者,有自来矣。昔人论杜少陵诗,以为无一字没来历,余于谢君之书亦以为无一书没来历也。”
磊翁为张鹤所书寿联
张鹤,字白翎,桐城汤沟人(今属枞阳),年出生,年在宜逝世,为旅台著名诗人。师从诸多名家学诗学医学剑,年赴台后,曾在军界和司法机构从事文字工作。退休后,先后担任台湾中国文艺界联谊会副秘书长、中华诗学研究所研究委员、春人诗社副社长等,著有《白翎诗草》、《一唱百和集》、《江南吟》、《剑影心声》、《海国唱酬集》等,有“诗状元”、“诗医”、“联圣”之美誉。于右任为他题联“佛容为弟子,天许作诗人”;张大千为他作画,并题诗“行吟筇杖瘦,啸傲服巾斜”;陈立夫称他“白鹤可爱”;谢宗安用篆、隶、行诸体为他挥就长卷《正气歌》。
谢宗安先生在86岁时为张鹤书寿联:“佛容为弟子,天许作诗人。”并署款:“桐城张白翎老友,能诗文善剑击,襟怀卓荦,不泥小节,是殆古之儒而传者也。与愚往还三十载,许为知己。上十言乃前监察院长于右老所书赠者,谨再缮呈以为寿。谢宗安并识年八十又六。”谢宗安和张鹤为同乡好友,基于共同的志趣结下了深情厚谊。张鹤先生曾为谢门弟子教授诗文,被尊为老师。
磊翁夫人严女士为桐城罗家岭人(今属安庆宜秀区),安庆市台胞台属联谊会副会长张晓东先生为磊翁内侄女婿。年,磊翁以87岁高龄回安徽时,张晓东先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声名遐迩的姑丈。张晓东云:“我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能因为同为严家女婿,同有文字喜好,非常投缘,而且很快就建立了充分的信任和默契。”此后,张晓东先生多次牵线搭桥,筹办谢宗安及其宝岛书法名家书画展,出版相关作品集,创办博客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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